2016年4月28日 星期四
【零安樂:萬靈丹亦或流浪動物終極地獄】
對稍有涉獵流浪動物議題的人來說,或許很早就知道「公立動物收容所」並不是一個溫馨友善、充滿愛心,會照顧動物直到他們終老的場所;電影《第十二夜》的上映,赤裸地呈現收容所裡面部分的真實:短短十二天內,狗兒可能經歷被捕入園的殘酷場面、疾病肆虐的密閉空間、幸運的可以享受被領養時重生的喜悅;剩下那些,有因為不敵病魔提早結束十二天旅程的,有因為遇到不肖領養人枉成刀下冤魂的,有因為期限到了所以必須執行安樂死的。看見數以百計的動物們,在潮濕髒亂的陰暗角落悲慘死去,是一件令人難受的事。現行的收容方案無疑出了問題,這樣的悲劇才會一再發生,流浪動物政策改革勢在必行,零安樂政策似乎正是一個改變的方向。
部分地方政府在社會廣泛關注收容議題之前,就嘗試在自己管轄的縣市內施行零安樂政策。而今因為《動物保護法》修正案,零安樂政策即將呈為全國性的方案,理論上應該會是流浪動物一大福音,然而事實上,動保團體仍持續傳出疑慮及反對的聲浪。「動保人士」和「反對零安樂死」乍聽之下似乎是相當矛盾的概念,但是從4月25日新聞,嘉義縣家畜防治所運送流浪狗方式不當,導致數十隻浪犬熱衰竭死亡一事,舉眾譁然,對於動保團體的憂慮稍可略窺端倪。全面零安樂政策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要正式上路,政府的配套措施是否已經足夠?看起來必須打上問號。
細想「零安樂」的意義,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弔詭的政策,試想如果這是一個沒有流浪動物社會,便根本不需要安樂死任何一隻流浪動物。流浪動物總數居高不下,追根究柢是由於未做源頭管理。民間長久以來一直呼籲「領養代替購買,結紮代替撲殺」,目的是希望政府可以重視惡質繁殖場和寵物店問題,並鼓勵民眾領養收容所內犬隻;以TNR(Trap,誘捕;Neuter,絕育;Return,放回)方式讓結紮後的流浪動物可以在原地生活,取代永無止盡的捕捉送入收容所以及十二夜悲歌;不施行安樂死最多只能算是其中一個子項而已。另外,收容所內尚有部分動物來自飼主棄養,也讓人思考是什麼樣的生命教育造就出這些不負責任的飼主,而我們又應該要有哪些解決方案可以宣導尊重生命的概念,教導飼主飼養動物將是一輩子的責任,也許也要提高飼養門檻與棄養罰則,預防與遏止棄養歪風。
像是「嘉義防治所運送犬隻到私人狗場」這種,自公立收容所將狗私人收容所、或是由狗場志工大量領養流浪狗,俗稱撈狗的作法,其實在流浪動物圈裡不算少見,也進一步帶出收容所執行面的現況,以及未來倘若真的實施零安樂之後依然懸而未決的事情:首先是關於收容所的領養率。狗場大批領養流浪狗,雖然讓成功領養的帳面數字長得好看,但便無法確知多少比例的動物有進入一般家庭成為同伴動物,多少比例的動物仍然過著團體生活;其次,動物在舟車勞頓的過程中難免有不適感,更有甚者,像是本案將超過70隻動物同時關在沒有空調的密閉車廂中運送,造成許多動物死傷,動物運送方式如果有合理的規範,如果人們可以更重視動物福利,這原先是可以避免的慘劇;再者無論在公立或是私立收容所,大量收容加上沒有良好清潔與管理的結果,園內動物生活在充滿傳染病的環境裡,缺乏乾淨的食物和飲水,活動空間也嚴重不足,動物福利不佳。在這樣飢病交迫的情況下,終身收容不啻在地獄永無止盡的受罰,執行安樂死才是給動物一個結束苦難的機會。
零安樂政策的初衷也許是美意,希望收容所裡少一點殺戮,多一點希望。然而若沒有改變部分民眾飼育及對待生命的態度,也沒有改善收容條件的情況下,這樣的政策彷彿是廢死刑改判流浪動物無期徒刑而已,仍然沒有終結流浪動物地獄。盼望這是最後一次有動物因為人類的自私和疏失犧牲,也期待政府拿出智慧和同理心,不要把零安樂當成萬靈丹,而是要能真正地從源頭解決流浪動物問題。
2016年4月21日 星期四
【追求所有族群的最大福利:淺談野保法修法爭議】
對於近日野保法修法開放原住民狩獵議題,掀起原住民族群和動保團體兩族群的言語論戰。原住民族長期受到的壓迫使許多反對開放狩獵的聲音被解讀成率獸食人、不知人間疾苦,甚至有種族歧視之嫌。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原民團體還是動保團體,在社會上都屬於弱勢的一方;數代以來主流社會奪走原住民族的土地、山林,扭曲甚至消滅了許多原住民文化;與人類恣意開發,破壞環境,侵犯動物棲地,其實到底來是同一件事:同樣都是對弱勢族群的剝削。
因此,野保法的修法爭議不是典型那種小蝦米對抗大鯨魚式的社會運動;這個例子裡面沒有怪物,沒有巨獸,有的只是兩個族群奮力爭取自己一直以來守護的價值。不一樣的觀點不表示立場必然對立。維護不同族群的權益,不斷在眾多意見中尋找最佳解是必要的事。原民團體希望維護傳統,渴望重新掌握山林管理權和去除狩獵文化汙名;同時動保團體則對於保育工作感到憂心,呼籲有關單位三思。不管是原民文化還是原始山林與自然生物,所遭受的破壞都不是發生在一朝一夕間,復原工作更非一蹴可及。如果草率的將這個議題打入非黑即白的窠臼,很容易就成為挾著主流暴力霸凌另一個弱勢的幫兇,造成的傷害也可能難以彌補。
再者,傳統是否全然不容挑戰也值得討論。在國際上可見西班牙鬥牛和日本「血色海灣」的殘酷;台灣漢人文化中有宴客使用魚翅來表示身分地位的方式,也有在慶典時期豢養神豬的習俗與競賽活動;動物彷彿戴上名為傳統的枷鎖,逃離不了以正義平等民族自決為口號的殺戮甚至虐待。討論這些傳統的存廢並不是針對特定一個國家或是種族,而是這些傳統的執行細節明顯造成動物不必要的受苦,所以需要修正或是廢除。
台灣孕育多種獨特的野生動物,他們何嘗不是這座島的主人?一個文明社會需要追求的正義不該僅限於支持有話語權的人;真正的正義是覺察看不見的苦難,聆聽無法說出口的抗議,一步一步,追求所有族群的最大福利,並將保護的羽翼擴及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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