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動物社會研究會(以下簡稱「動社會」)的信】
你們,是該休息。但不是這樣的方式。
記得第一次相遇,是 11 年前的 PDC 大專青年動保營,那時我是學校的流浪動物社社長,正在推動校園流浪犬成為校犬的制度,對於動物保護的認知,只知道要處理流浪狗的問題。
在那場營隊過後,曾經有一周的時間,我是無法吃肉的。在營隊的課程安排下,我第一次走進屠宰場,記得剛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豬隻們不斷的被後面的磨尖的棍子戳刺,感到疼痛而往前,最後進到輸送帶上。有些還沒進到輸送帶的豬,或許太過緊張,就直接軟腳癱瘓在一邊。
然後,我第一次注視了牛的眼睛,那一幕,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凝視之後,過不了多久,牛的腦部被重槌敲擊,雙腳跪地,然後,我沒敢再看下去。那一夜的畫面,對於同行的夥伴來說,應該都是震撼教育。有些學員進到屠宰場後便開始流淚。這些餐桌上動物生前所遭受的對待,正是當時你們極力爭取的。後來,桃園有了第一間的人道屠宰廠,人道屠宰的裝置動則數百萬,但在你們不斷登門拜訪下,總算,有業者聽進去了。
然後,接下來的神豬、灌水牛、市場活禽宰殺、格子籠雞等等議題,在媒體上逐漸被揭露,被討論,一開始,媒體上的慣用語是,「有動保團體指出」。10 年的進展中,你們搬過一次家,曾經,動社會會址外面被雞蛋蛋洗,更有許多次,你們是躲在樹上拍攝飼養場虐待動物的畫面。因為,你們挑戰了太多產業結構的問題。
我記得你們最琅琅上口的兩句,就是,「我們要先解構,才能再結構」、「動社會的宗旨,就是希望有一天,社會不再需要動社會」。
到前年,總算有義民廟開始以素豬取代神豬,然後,2014 年 8 月,農委會正式行文各公所,要求取消神豬比賽;在這一年,農委會也宣布,以平飼、放牧等友善飼養的雞,將可申請分級的生產系統標章。這些為人類犧牲生命的動物們,他們的動物福利,開始被看見。
而事實上,每個動保議題被公開之前,即使身為友人,也難以知道你們的下一步是什麼。因為,你們認為,要說服政府、說服業者、說服大眾,必須要透過嚴謹的研究、資料蒐集、反覆論證。沒有證據,不會開槍,這是動社會一貫的作風。也因此,「動社會」一直很難被大眾知道,因為,你們真的太低調了。但對於一個不只關心狗貓,而要挑戰既得利益者的團體,有些事情也真的只能默默的做。
還記得海生館野放鯨鯊兩度擱淺的時候,你們在現場錄影,然後那天晚上,我打給你們,希望知道第一手的消息。當時電話中,可以感受你們奔波的勞累,以及親眼目睹擱淺死亡的挫折。但跟我提醒的,還是海生館的 BOT 制度。一個以觀光營收為主要目標的經營模式,對於動物福利無法兼顧的結構性問題。
當我說,動社會過去 10 年的動保歷程,該做一個紀錄的時候,你們說,迫切的事情還那麼多,沒有能量去消耗在回想過去了。那時候,我知道你們其中的成員,已經開始出現身體有狀況的徵兆。
不多久,狂犬病爆發,米格魯即將被推上火線做狂犬病的活體病毒實驗,當時候你們才剛結束「善待好雞得好蛋」的記者會吧!馬上又投入米格魯的議題研究,最後讓農委會、科研機構開始對實驗動物的必要性、實驗程序及實驗室管理做了一個全面的檢視。在這之前,你們已經成功推動,讓各大專院校生命科學領域的實驗室都必須遵循「實驗動物照護及使用委員會或小組設置及管理辦法」。
很多人批評動保團體只顧可愛寵物,不顧野生動物的時候,你們開始周旋於林務局、學術單位及宗教團體之間,希望搭起一個「轉變放生成為護生」的對話平台,在幾次的公開研討會及工作坊之後,宗教團體也陸續做出改變,除了減少對生態衝擊的物種放生,也有團體開始著手參與野生動物的救援及保育行動。
還有化妝品兔子的眼淚、馬戲團及動物園的動物福利、寵物市場繁殖、寵物買賣、皮草 … 只要台灣其他動物保護團體還沒有關注到的,都是你們先默默地做了。
你們說:「我們要走在動保的前端,但也不能走得太快,讓大家都跟不上了。」
走在前端,卻跟行在高空上一樣空氣稀薄了,因為把自己定位議題的倡導者,沒有去辦大型活動,也沒有努力讓自己在媒體曝光,更沒有花心思在組織志工,讓你們的捐款金額,一直都如履薄冰。
昨天聽到,每每加班到深夜的辦公室,人不見了。居然是因為,開始放無薪假!這是我怎麼都不能忍受的事實。怎麼會,在 NGO 裡,還有這樣的不公義存在。還是,你們只是整個社會的縮影,不會表達的,沒有聲音的,缺乏公關能力的,就注定被邊緣化。怎麼會,原本應該在社會有顯著位置的你們(你們的邏輯性、資料處理能力,如果在商業領域,絕對是箇中翹楚),卻開始放無薪假。
遺憾的是,目前我能做的,也只有寫下這一封信。希望你們的努力,是被看到的。動物不會說話,也不能替你們說話,但我相信,他們都在周圍,跟我一樣的焦急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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