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28日 星期二

【社會觀察】佐渡守:正視淡水虐殺幼貓事件

本文與《獨立評論@天下》同步刊登


10月25日晚間八點,淡水重建街福佑宮後方草叢,有數隻未達滿月的幼貓,被發現遭斷頭棄屍;當時,我正好帶著兩名友人走在重建街上,欲前往拜訪另一位友人開的店。那天,我懷著假日悠閒愉悅的心情出遊,全然不知行經的地點,是會讓愛動物的我們挫折心碎的「命案現場」。


隔天看到新聞報導,痛苦不已,胸口震驚到無法呼吸。社群網站上出現一片疾呼緝凶的憤怒之聲,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在電腦前無言望著媒體刊登的殘忍畫面時,那畫面重疊了昨夜蹲踞在重建街戀愛巷口欣賞對路人無所畏懼的六七隻貓影而嘴角上揚的我們。

昨夜療癒的幸福感,一下被人性之惡給粉碎了。

「這真是個危險世界。」每當我撞見生命在我身邊措手不及地消逝,我總會想起C. S. 路易士的這段話,然後同感電影《影子大地》中他與喬伊「曾經有多快樂,現在就有多痛苦」的糾結心境。

在電腦前,我振作起來,一面回應朋友「這個社會人們的觀念真的有進步嗎?」的問號,一面思想手邊剛結束的一場動物講座。

講座中,講師張萬康分享了作家朱天心曾說過的一段話,他說:「在國外,警察承辦虐待動物案件的同時,也會調查是否有家暴與校園霸凌的狀況出現。」放在這個事件中,亦即,重建街幼貓遭虐殺,恐怕並非單純人與動物生存環境的衝突,更大的原因極可能是人的社會問題,嚴重到波及「弱勢最底層」的動物身上。

「人們的觀念真的有進步嗎?」黃宗慧教授在網路那頭感慨地說,過去她寫關懷動物的文章,只要一見報,就可能會收到咒罵信,認為她「只管動物死活都不管人」。

動保人士,真的只管動物不管人嗎?這又可以回到朱天心老師「第一塊骨牌」的說法,來理解與回應。她認為:「要是我們習慣了對動物可以如此殘忍,可以把流浪動物當垃圾一樣處理掉,是不是我們也會對弱勢者無感?對老人們、殘疾的人、對邊緣的人、對繳不起稅,但會佔我們很多社會福利、醫療資源的人,大概也會覺得他們沒有存在的必要吧。」所以動保其實是在前面幫忙守住第一塊骨牌,那塊骨牌要是倒的話,後面極有可能是會接著倒下的。

我們社會究竟對弱勢或動物有多無感呢?讓我聯想前幾天看到紀蔚然教授一篇專欄文章〈阿你要去哪裡啦〉,提到流行語的洗腦,影響了我們思辨的能力。

昨天中午與朋友行經微風廣場,朋友說道:「我認識一個經銷商什麼海鮮都有,來隻『大白鯊』也沒問題!」爾後走到廣場前看見一堆肥鴿,他話題一轉:「哇!好多鴿子!中秋節拿噴槍來掃一掃就有烤肉吃了!」......

我當然知道他只是在耍嘴皮子,我也知道一般時候,我們通常不會對這種誇大的閒扯淡太過認真。但紀杯的忌「流行語」一說帶給我警醒,讓我馬上對朋友那種不自覺的「流行思維」輕推了一下,說:「喂!你忘了我是動物的好朋友欸!」

像我這種宣告「我是動物好朋友」簡直是小學風紀股長給愛講話同學記點的做法,到底是會讓人覺得我很沒趣?還是果真有效呢?

我覺得是有用的。

今年九月底的時候,我去了趟內蒙古。其中有一天的行程是沙漠遊樂園,由於是買團體票,所以通通拉過去玩。進入遊樂園後,才發現套票內含「動物馬戲團」的費用,這一項我斷然拒絕觀看,於是在馬戲團票口前止步。

場面有點尷尬。眾人勸說不成,不敢繼續勉強,但這節目無法退票,他們也不想浪費這個錢,只好放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馬戲團帳棚外等候。

在外頭,我聽到裡面震天價響的音樂聲,感覺口乾舌燥。我邊想著,我可能被當作怪人一個了吧,然後邊走到遠離噪音的蔭下休息。

沒想到五分鐘後,我發現第一個人影遠遠地從馬戲團碩大的帳篷底下走出來,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然後一群。他們走到我身邊,牢騷著「裡面充滿不健康的臭味」、「老虎髒髒的我受不了」、「那個表演不好看」、「好吵喔,我想上廁所」......。沒有人跟我說「我認同你的做法」,但我猜我的「拒絕觀看」,已經成為一齣小小的「行動劇」,在他們的心裡發酵。

「不再旁觀上帝與受苦者的關係。」這是路易士在《影子大地》中,得知喬伊生病,情感涉入後的改變。你對「中秋節持噴槍就有烤肉吃」會笑嗎?對「重建街幼貓斷頭」會悲憤嗎?你到底有沒有發現,兩者的共通點同樣都是「虐殺動物」呢?

當我發現人們可以無所謂地拿殺動物當玩笑,到驚覺悲劇可以輕易地就在你我身邊發生,這造成笑與悲的源頭,其實在人性僅僅一線之隔而已,突然叫我不寒而慄了起來。

請不要繼續旁觀上帝與受苦者的關係,請不要停止上帝賦予我們的思辨能力,請保持「善」的耳聰目明。或者你認為動保的議題離你太遙遠,又或者覺得造成這社會變態的成因太複雜,但「第一塊骨牌」的觀念值得咀嚼,畢竟我們永遠不知道,當骨牌崩塌,倒下來的會是哪一塊,壓在我們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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