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3日 星期六

青春名人堂╱當狗老了

【諶淑婷 專欄】
2015-05-23  聯合報 諶淑婷
http://udn.com/news/story/7044/919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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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板橋石雕公園遇到小黑,牠側躺在手推車上,無法起身,右臂纏了一圈醫療膠帶,看起來經歷了一些事。推著牠來公園的是一對老夫婦,養了小黑十幾年,也不知道小黑到底幾歲,上星期小黑突然摔倒了,就像人類老了身體平衡感會變差、視覺與聽覺能力下降,很容易摔倒,狗也是,而且這一摔,小黑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不能行走對小黑最大的問題是如廁,「牠來我家十多年,沒有一天在家裡大小便。」曾讓老夫婦覺得驕傲的好習慣,如今讓兩人苦惱,他們找來一大塊布,墊在小黑身下,接著向上包起小黑的腹部、打結,就這麼把小黑像便當一樣的提著,從五樓住家提下樓,放上推車,帶到公園,再邊扶邊提著小黑讓其大小便,然後上推車,提上五樓,回家。

上了年紀的小黑這兩年瘦了一點,但十九公斤的體重還是讓老夫婦吃不消,「都陪了我們十幾年,不然怎麼辦呢?養都養了,牠也是一條命啊。」他們如此感慨,小黑躺著沒法動,眼睛烏亮亮的閃著,長鼻子上的毛都花白了,牠比心愛的主人先老了、先病了,讓主人這樣費心勞力照顧,我想小黑的心情是感動、是愧疚、是此生無憾的,那幾乎是作為一隻狗能得到最幸福的晚年照顧了。

那一天下午,台灣狗腳印幸福聯盟協會救援了一隻十八歲的黃金獵犬賓賓,賓賓曾經備受疼愛,主人帶牠洗澡、美容、散步,直到主人因結婚生子而搬家,賓賓被留在老家頂樓,當年邁的賓賓體力衰退,只能拖著緩慢步伐走動時,老主人也沒心力多照顧牠,沒有聊天,沒有撫摸,沒有洗澡,沒有散步。

賓賓被救援時,還躺在草堆上,沒有梳理的毛髮發出惡臭味,全身是跳蚤、壁虱,賓賓看到來客沒有吼叫,更沒力氣迎接,沒有掙扎反抗就被帶走了。上一次有人握著牠厚實的手掌、撫摸牠的毛髮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牠的心裡可有憤怒、哀傷、自憐各種情緒?

如果沒有意外,狗通常比飼養牠的人類早死,可能是意外,可能是生病或年老自然死去。那時候我們會希望出現奇蹟,也可能必須考慮為了不讓狗受苦,是否選擇安樂死。那麼狗知道嗎?當狗來到我們身邊,牠會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先離開嗎?當牠毫無保留的愛人,盡可能享受所有生活樂趣、孤單等待我們不斷離家又返家的日子,對於生命消逝的速度那麼快,狗是了然於心還是一無所知?

我們永遠也不知道真正答案,只能在享受狗帶來的快樂時,也準備好承受狗會帶來的痛苦。若那一天,我們的心裡已經沒有愛,狗就不再是相伴一輩子的家人,但如果我們的愛能長久的延續到那一日,我們會希望狗能活到二十歲,或是更久更久,雖然不可能,但我想最好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