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30日 星期一

豆豆們


【諶淑婷 專欄】
2015-03-28 聯合報 今日登場/諶淑婷


阿豆豆、小豆豆仔、黃豆豆、臭豆,無論我們喚牠什麼名字,豆豆永遠是少女漫畫女主角那般瞳孔冒星星的眼神望著我們,咧開的大嘴吐著舌頭,長尾巴搖晃得幅度連屁股都微微抖動,用盡全力告訴我們:「嘿!我愛你我想你我要撲到你身上我快忍不住了!」


豆豆本來不叫豆豆,那時牠還在新屋收容所裡,一身土黃色稀稀落落亂毛,四隻腳卻是穿了整整齊齊的白襪子,傳統習俗中不吉利的白腳蹄。託我們先領養的朋友,很詩意的取了「踏雪」作新名,可是啊,這隻小狗又臭又髒,比起踏著瑞雪更像裹了土的豆子,不知怎麼回事,這顆豆子就留在我們身邊了。

在狗的菜市場名調查中,上榜的有妞妞多多球球嘟嘟小黑Lucky,豆豆也不遑多讓,在2013年的調查奪得季軍,街頭巷尾都可以聽到有人在呼喚:「豆豆啊!」其中我家大概占了半數,豆豆別亂吃,豆豆慢一點,豆豆快走,豆豆不要,豆豆不可以,豆豆快回來!唯一能讓豆豆看起來很乖的方法,就是不要去制止或命令牠,牠跑過來就誇牠乖,若叫不來,就順勢說:「快點去玩。」

我們的身邊還有很多豆豆。Louisa的豆豆是土黃色的拉拉混土狗,走路時後腳會左右交叉,有點彈跳,屁股扭得厲害,睡覺時會偷走主人一隻拖鞋作伴。豆豆會聽話,懂「車」、「豆,來」、「等一下」,還有「洗澡」,牠知道聽到「洗澡」要立刻躲起來。

那瑪夏南沙魯的豆豆,在八八風災後聲名大噪。風災當時,豆豆原本被留在山上,當直升機好不容易能飛到部落搜尋受難者遺體時,豆豆看到族人,無視直升機只能載人的規定,趁著機門要關上的一瞬間跳上去,順利抵達安置所。

湘涵的豆豆是一隻因為音樂團體「黑眼豆豆」被命名但其實擁有藍眼睛的黑狗,被賦予看門狗任務的牠,非常討厭歐巴桑,曾不小心咬傷人。今年已是十二歲老奶奶的豆豆,去年檢查出腎功能衰退、心臟有雜音,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繼續在主人身邊活蹦亂跳,好好享受主人的陪伴與疼愛。

也有豆豆已經活在回憶中。莊的豆豆曾經偷偷跟著小學生的她出門,當莊發現時,豆豆已跟著公車跑了大半路程,在電影院門口氣喘吁吁。但豆豆不能進電影院,看著放映布幕上出現「戲院裡有一隻走失的狗,請主人出來認領」,莊和兄弟姊妹無法鼓起勇氣,直到電影播完才發現豆豆不見了,爸爸騎著機車載著她繞了又繞,就是找不到,這個名字成了心裡永遠的傷痕。

還有宗慧、宗潔的老貓豆豆,那一念之間撿回家的弱小生命竟足足陪伴了她們十七年,儘管因為年老、腎衰竭與關節退化等多重因素非常瘦弱,但每次餐後的梳毛時間,牠會舒服的閉上眼睛享受,始終是一隻愛漂亮的貓。

動物的生命長度比人類短,必定會讓我們傷心流淚,但愛不會少,回憶不會消失,耳後與腳掌的特殊臭味永遠會讓我們微笑。寶貝的豆豆們,不要忘記,我們愛你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