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作者/ 房曼琪
中文翻譯/ 陳宸億
「魚們可以相親相聚，彼此交談，也可以和其它異類魚族溝通。不幸它們無法為自己的權益向人類爭辯。」 Virginia Morell 《 動物的心智》作者
美國食物藥品管理局 (FDA)於2010年召開了一場關於是否核准基因改造鮭魚 (transgenic salmon)上市的會議，主要是在考慮對人體可能造成食用後的過敏性反應。至目前為止尚未作最後決定，但表示並不反對。FDA 若在研討後通過，「科學怪魚」(Franken Fish) 將會在幾年內由養殖場銷售到各大市場。這個地球上前所未有的物種即是AquaBounty Technologies科技企業使用基因轉殖工程 (transgenic engineering) 所改造的鮭魚。基因改造生物 (genetically modified organism) 是運用外來遺傳物質移植到一個生物體內的基因，藉由重新組合、設計有機生命體之基因結構，來改變其生理功能。科學怪魚的設計乃是結合鱈魚 (ocean pout) 及太平洋鮭魚(Pacific salmon) 的基因，移植入大西洋鮭魚( Atlantic salmon) 基因內。重組的 DNA遍布在科學怪魚的全身，使其成長速度是野生鮭魚的兩倍。此外，基因轉殖工程正在進行三百六十多魚種的實驗，因為海中那些通常人們食用的魚已經快要被捕撈殆盡。
基因轉殖工程 (transgenic engineering) 是藉由重新組合、設計有機生命體之基因結構，來改變動物的生理功能的科技。基因工程，完全違反了生命的內在統性，所製造出的是病態的動物。根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於 2010 年 12 月 24 日所做之民意調查，至少有 45% 比率的民眾表示拒絕食用基因改造鮭魚，即是「科學怪魚」(Franken Fish) 。這是一種經過基因轉殖工程所改造的魚類，其體型成長之快速，乃是結合了帝王鮭成長基因與大洋鱈魚基因的結果。正因這種重組 DNA 遍布在科學怪魚的全身，使基因改造鮭魚的成長速度是野生鮭魚的兩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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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ndout photo provided by AquaBounty Technologies |
這些「專利鮭魚」的業者以龐大資金去壟斷漁市，並擁有魚卵之培養、保存、販賣給漁農的獨家經營權。試問，民眾會準許業者為了利潤而去改造、甚至破壞自然界的某種「生命獨特性」嗎？根據2013年紐約時報調查，美國有75%民眾表示拒絕食用基因改造鮭魚，已有六十餘家連鎖店申明，萬一FDA通過核准基因改造鮭魚上市，也不會出售。目前美國政府尚未核准基因改造動物供應給大眾食用；若基因改造魚類一旦被核准，我們可以預期各種動物間的基因組合改造技術將如火如荼地展開。更令人擔心的是製造科學怪魚對生態系統造成的負面衝擊。反對者認為被圈養的科技改造的鮭魚，有些很可能會潛逃野外，如此，怪魚將與野生鮭魚競爭棲地、食物或交配，致使野生鮭魚族群將會喪失其所必需的生存環境而衰敗滅絕。當大自然要來制裁這些由基因工程所釀出的問題時，其駭人的反擊將會遠超過我們所能想像的(請上網參考 Dr. Gerry Goeden的論文：《What Will the World Inherit From GE Salmon? 》。
基因工程不但違反地球上億萬年來生命進化的法則，而且干擾個體內在生理功能的統一性，更難以想像變形動物本身所受的病苦。被實驗室製造出來的科學怪魚，就其本身來說已經是一種「生病」的動物。終其一生囚禁於室內水槽中，等於像是染上惡疾而被隔離的患者一樣，一律被養在內陸養殖場。在密集工廠式 (intensive aqua-farms) 的養殖環境下，牠們普遍患有傳染病、寄生蟲，不是過度羸弱就是受傷，終其一生在污水中翻滾，還得靠抗生素才能存活，我們能允許這種反生命、反進化與反倫理的科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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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因改造鮭魚密集養殖場 |
基因改造鮭魚的成長速度是一般鮭魚的兩倍。正常鮭魚之能夠長途遷徙，是生命進化的「完美設計」，對於體重劇烈增加的基因改造鮭魚來說，被困限在擁塞的水槽中，連正常的游泳都會有困難。魚，不論體積計大小，都是感知動物 ( sentient beings) 。然而，大多數人認為魚是沒有痛覺。在面對動保人士的質疑時，漁業人士堅稱魚是缺乏複雜的大腦來感知痛苦，然而這樣的假設早已遭到科學界的反駁。在2003年，愛丁堡大學的研究人員証實虹鱒 (rainbow trout，屬鮭科魚類）的顏面和頭部遍佈著眾多的傷害感受神經 (nociceptor) ，可以偵測疼痛刺激。利物浦大學的生理學家林、史內頓教授(Lynne Sneddon)，在其研究報告上証明魚類不但具有感受痛苦的神經細胞，光是嘴唇上至少有58個疼痛感受神經，因此釣魚是殘忍的。
挪威獸醫學院博士生珍妮克、挪得格瑞 (Janicke Nordgreen)根據多年的研究心得，在一份關於鮭魚、金魚、虹鱒的研究報告中提出証具，魚類如同其他脊椎動物，能感受快樂及痛楚，而且具有記憶、謹慎、思慮、族群社交、和對傷害預知的自衛能力。相對於普遍的誤解，聲稱魚類的痛苦表現只是一反射動作，挪得格瑞的研究無疑是一個嚴厲的反擊。德國拜魯大學 (Bayreuth University) 的神經學者史蒂分、修斯特 (Stefan Schuster) 從小對魚類特別好奇。他的神經研究中的一項是質疑一般人的偏見，以為大腦較小的動物在智能上也比較低，因此他的研究對象就是魚。他在科學刊物發表有關動物心智的新見解，一反以往的觀念，証明動物體積的大小不可用來作為判斷其智力高下的準則；一個大腦比較小、結構簡單的動物，仍然可以具有複雜的認知能力 (complex and intelligent cognition) 。魚類， 一如其他社群動物包括人類，大象、海豚、蝙蝠等，其個體智力的發展主要來自社會學習 (social learning) 。修斯特教授的論文已受到科學界的肯定，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對魚類做道德上的考量。
據統計，每年有上億的魚被捕殺。在《動物的智力》(Animal Wise) 書中，有一篇介紹著名生物學家維多利亞、布萊維特教授 (Dr. Victoria Braithwaite) 有關魚類智能與痛覺的研究。許多人以釣魚為休閒活動，殊不知被釣者本身所受的劇痛。魚們也具有「聯想推理」(associative reasoning) 的智力；為了自身的安危，能夠根據對過往經驗的分析，時時刻刻運用判斷與抉擇能力來避免受傷及受苦 (avoidance of injury and pain) 。布萊維特教授指證，雖然魚們沒有四肢及豐富的面部表情來傳達內里的感受，這並不表示缺乏意識和知覺能力。魚類，包括鮭魚，是徜徉於汪洋大海中的野生動物，也有視覺、嗅覺、聽覺和神經系統 (包括口唇部位)。通過水中傳聲器，可以測出魚們有數種不同的聲音(vocalization) 來彼此溝通，傳達訊息，甚至會唱歌 (song of fish) 來吸引伴侶！因為是低音波，所以我們聽不到。2010年4月，牛津大學出版了布萊維特的著作《魚類是否能感到痛苦》(Do Fish Feel Pain?)，在書中她提出新的證據，推翻了將魚類視為既無感覺亦無大腦的陳腐觀念。她的研究証明魚類遠比我們所想像的要聰明，無論在生理或心理上，如同鳥類和哺乳類一樣，都能夠敏銳感受痛苦，乃在於牠們一樣有類似的神經纖維去偵察出個體組織的創傷或疼痛。魚類會扭動、抽搐、喘息等痙攣性動作來表達牠們的痛苦；因此，那些堆在甲板上或生鮮市場裡一桶又一桶的魚，那奄奄一息的窒息表情，無疑是極度痛苦中的哀求啊！
神奇的生命旅程
鮭魚的生命旅程，是大自然中最令人讚嘆的傳奇。每一個鮭魚在成年時，便會從牠的出生地，深山中的溪流，沿著河川遠離故鄉，踏上千里的遷徙過程，最後順著河勢進入大海。為了適應從淡水到鹹海的環境，牠們必須歷經生理上的轉變。大約有六、匕年，鮭魚們在海中度過牠們的成年歲月，而最終，在生命的盡頭，還得回歸童年的故鄉，有如落葉歸根。鮭魚有長遠記憶的能力與天賦敏銳的嗅覺，可以在歸途中清楚辨識其出生的上游河川。在這場艱辛危險的旅程中，鮭魚們必須奮不顧身的跳躍、穿越來勢洶洶的瀑布，逆游而上，為了返鄉，傳下新生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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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鮭魚躍越瀑布逆流而上 |
當牠們靜靜地躺在河中一同逝去時，新生的一代在父母特地安置在河床溪石的隱僻之處，開始悄悄地成長。而雌、雄鮭們，那已不再有知覺的身體，便成為幼小後代們，賴以茁壯成長的食物能量。在這生與死的循環中，鮭魚完成了生命進化中，繁衍後代與自我犧牲的任務，這是多麼難得的高尚典範。
鮭魚在地球上已歷經了六百萬年的進化，其生命旅程，彰顯了大自然內在運行之奧秘。所有的動物都能夠聽聞大地之母的神祕呼喚：蜜蜂與花木 、四季與候鳥、鮭魚的逆游之旅，各自在盡責的完成生命永續的使命。從蒼穹到海洋，森林到沙漠，昆蟲到大猿，萬物都能和諧地共存在地球上，而為甚麼人類卻要破壞如此完善的和諧？
人類進化之意義何在？
人，確是一個自我孤立的寂寞物種，原應尊循的「地球倫理」(Earth Ethics) 已被經濟利益的追求所取代，發明了各種科技來征服自然，擅自改造生命，當作資源。要知道，進化的條件是基於物種之間的生態關聯，進而成為一個更大的有機體，整個地球亦如此。而人卻將自己隔絕於生物系統之外，否認那生命之間的「連續親屬關係」。這不就像是和科技結合出來的變質物種 (a hybrid species) ，有如被圈養在室內的科學怪魚？
人類的思考能力是因為具有新大腦皮質 (neo-cortex) ，這是逐漸從爬蟲類大腦（reptilian brain）亦稱舊腦 (old brain) 進化而來。新大腦給人類提供了一項特殊的進化使命，那即是可以制服本能的道德自覺意識。也就是說，人的大腦是用來約制內在潛伏爬蟲類的，訴諸於權力慾的本性。如果沒有道德與理智的約束，人類將不斷地被侵佔的慾望所操縱，甚至於威脅到全球氣候的改變，造成動植物運作上的混淆、海洋中水質的酸鹼失衡。不是嗎？在人的手下，生靈塗炭，遍及到海陸。據此，人務必努力於道德和心靈上的進化，以尊照地球村的「環境倫理」(environmental ethics)為前提價值。這裡所謂的「價值」代表一個衡量的尺度，獨立於人為的價值體系之外，是基於對整體生命的環系作優先考量。而「環境倫理」是維護萬物所依存的自然法則，可以維持物種之間平等互利的關係。事實上，這不也是在保護人類自己？ 基於「新腦」的理性思考功能，我們採取的每一個行動都應該彰顯出超越私慾的道德考量 (比如素食的抉擇) 。縱使大多數人認為人類是至高無上，但是別忘記，一旦大自然停止輔育萬有的神妙運作，包括大氣層、海洋和雨林，人類物種亦將無法續存。我們的星球是歷經了億萬年之演變進化，其奧秘宏偉的機制，蘊育成就了今日適合所有物種棲居的環境。野生鮭魚感人的生命旅程，對迷失方向的人類，可以作為一個精神上的指引。
「生命」是來自一種相輔相成地共同進化 (co-evolution) ，當人類聽到內里的原始生命的彼此呼應，進而飲水思源時，才能深刻省思我們的「新大腦」，不僅止於用來發明亳無生息的工具和機器，它還賦予我們道德意識，具有對是非、善惡的判斷力，籍此分辨正義與奴役、善良與殘暴、破壞與利他 (如鮭魚的自我犧牲 ) 的行為。人是從棲居於樹上的素食靈長動物進化為可以直立行走的人猿 (homo sapiens) ，佐以新腦來培養同體大悲的情懷，從一個內在衝突分裂的物種，轉化為能「安於生，安於死」的智者；這，便是人類進化的意義。
References:
1. Gerry Goeden, What Will the World Inherit From GE Salmon? Independent Science News, May 12, 2014
2. Ocean Robins, Is Genetically Engineered Salmon Safe? January 21, 2013
3. Alexis Baden-Mayer, 10 Freakiest Things about Frankenfish. Sep. 27, 2010
4. Franken Salmon Faces Massive Opposition. The Organic and Non-GMO Report, Oct. 2010
5. B.E Rollin, The Frankenstein Thing: The moral impact of genetic engineering of agriculture animals in society and future science.
6. Salmon-An Epic Journey, Planet Science.
7. Victoria Braithwaite, Do Fish Feel Pain? Fishcount.org.uk, 2010
8. Alisa Rutherford-Fortunati, What is Pain to a Fish?
9. Mikko Alanne, Should Fish Have Rights? Huffington Post, Jan 4, 2011
10. Harvey Black, Under Water Suffering: Do Fish Feel Pain? Scientific America
11. Can Fish Feel Pain? Newsnight. youtu.be/pDtwZOISK44
12. GM Salmon-Genetic Engineering of Farm Animals to Arrive in Summer 2013 Despite Public Opposition. youtu.be/cgj43Eg78sE
原載於關懷生命協會「專題」網站 2014.04.01
2015.05.18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