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6日 星期一

【東亞展演動物觀察】系列01 ─ 中國光怪陸離、虐行盡出的動物表演秀

文/龍緣之(中國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博士研究生)


【前言】全家出遊,想帶孩子認識動物,有什麼選擇?去泰國騎大象?到日本看海洋生物館或貓頭鷹咖啡?赴新加坡遊覽夜間動物園?還是在中國南方的野生動物遊樂園過上兩天一夜?

一個難以迴避的事實是,國人經常旅遊的亞洲國家,無論日本或中國大陸,展演動物的處境都不樂觀。由於商業炒作,以動物奇觀為號召的「動物表演秀」,充斥各旅行社行程,這些活動,在看完下文之後,請再想想,是否依然會是我們的選項……

「深圳野生動物園」的黑熊高空單車表演,下方完全沒有防護措施。2011年動保團隊前往調查,園方表示,因為黑熊從高空墜地受傷,已暫停表演。(圖片來源:深圳野生動物園官網)

中國的動物展演涉及的動物種類非常多。許多是受《國際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保護公約》(CITES)保護的限制貿易對象,也是中國國家一、二級保護動物。

然而,在展演動物議題方面,對動物的虐待和傷害非但相當嚴重,問題也仍在持續擴大。僅僅深圳野生動物園,就有近千頭的動物進行表演;珠海長隆野生動物園的大馬戲表演則號稱有500多隻「珍奇動物」同台。

根據「中國動物園觀察」(China Zoo Watch)自2003年以來超過10年的田野調查,發現95%以上的中國「野生動物園」有動物表演;將近半數的「城市動物園」亦有類似展演;更有些動物園正在加建場館,試圖加入動物表演的項目。

活體餵食:動物被反覆投餵,血肉模糊、傷痕累累

在2003-2004年進行田調的《中國野生動物園調查報告》顯示,幾乎中國所有「野生動物園」都有常態的「活體動物投餵猛獸」的經營項目。

所謂的「活體餵食秀」,並非世界各地動物園常見的定時定點餵食活動,而是一種相當血腥的、以戲弄猛獸和虐待動物為樂的消費項目。可謂是最為惡劣的中國「野生動物園」現象之一,亦曾出現於中外報端。

這些血腥殘暴的內容,赤裸裸地公開在世人眼前,包括兒童。但由於這些大型貓科動物,從小被圈養在人工飼養環境中,並未接受上一代獵捕動物的教導,因此猛獸在飢餓難耐又缺乏捕獵技巧的情況下,往往造成投餵動物傷痕累累、血流如注;

更嚴重是,民眾看完一段「刺激的精彩演出」後,工作人員會將猛獸驅離、捕回投餵的活體動物,待下一波民眾付費入場,再將同一隻動物「投餵」出去。

《中國野生動物園調查報告》指出,業者投餵活體動物的做法,「完全扭曲了自然界掠食者和被捕食者的關係」。這份報告的問世,將這項活動背後的殘酷完整公布,引起許多民眾的反感及不滿。

因此,24家中國「野生動物園」於2005年承諾廢止,但仍有個別動物園存在活牛投餵秀,更有為數不少的動物園,照常舉辦雞及其他禽類等小型動物活體餵食秀,每日等待民眾付費「觀賞」。

動物馬戲:虐待每日上演,全年無休

動物園及馬戲團的動物表演,是極為驚險,且多半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經常帶給動物非常嚴重的身心傷害。

例如,強迫幾噸重的大象倒立或單腳站立、逼迫黑熊高空騎單車、讓天性怕火的動物鑽火圈、耍火棍等等。非但違反動物天性,訓練背後也存在很多的虐待,加上表演場次極多,動物幾乎得不到休息。

雖然,早在2010年7月,中國國家林業局即發出《進一步規範野生動物觀賞展演行為》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停止野生動物虐待性表演;

同年10月,主管中國「城市動物園」的住房和城鄉建設部(簡稱:住建部),也發出《關於進一步加強動物園管理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規定所有動物園停止動物表演。但經動保團體調查發現,動物表演「禁而不止」,且問題越趨嚴重。

一些典型的表演包括:北京野生動物園裡,一頭幼熊被迫倒立行走40米,在鐵棒的威脅下,轉動火把,多次險些被燒傷;三隻猴子被逼迫同騎單車,他們多次摔倒,臉部和身體表現非常驚恐。在北京世界公園裡,存在多種大象表演,包括前肢或後肢站立、過獨木橋等各種表演項目。

這些節目並非秘密,多數觀眾卻鼓掌叫好,反應出民眾的動物保護意識,尚待提升。

動物合影:將生命異化的極致表現

合影活動對動物造成的傷害和虐待,同樣需要受到重視。在中國動物園裡,經常將包括獅、虎、猴等多種幼小動物帶離母親,用於與遊客合影的營利行為。一般而言,動物園營業時間有多長,這個項目就進行多久。

動保團體的調查指出,這些各種幼小動物,在長達十數小時的時間裡幾乎得不到任何照顧。根據志工統計,一隻小猴子於一小時內被迫與超過20個人合影,在驚嚇、被隨意耍弄之下,小猴子三次拉稀,而且沒有半點飲水,更遑論其他動物福利。

成年的動物,同樣受到相似的虐待。正午時分,一頭在山東威海西霞口神雕山野生動物園的成年白虎,沒有任何遮陽,被繩索繫在發燙的鐵板上供遊客合影。除了被曝曬折磨,馴獸師還會不斷用鐵棍對白虎挑逗威脅,恫嚇牠機械地張口「配合拍照」。

這些和遊人們一同合影,表現「馴服溫和」的野生動物,承受了日復一日的嚴重虐待,但對遊客而言,「動物合影」卻只是零錢消費、可有可無的一時消遣。

影片顯示,浙江溫嶺動物園馴獸員「訓練」老虎與人合照的過程,充滿打罵虐待。在這些所謂「訓練」下,老虎已被折磨得幾乎沒有任何反應能力。(資料來源:網路)

問題背景:野保法為動物不當利用打開大門

1992年,作為《野生動物保護法》的實施細則之一,中國政府發佈《中華人民共和國陸生野生動物保護實施條例》(以下簡稱《實施條例》),其中有多項條款,為野生動物的商業性利用,打開了合法的大門,極度擴展了利用野生動物的範圍。

例如《實施條例》第22條規定:「馴養繁殖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的,應當持有馴養繁殖許可證。以生產經營為主要目的馴養繁殖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的,必須憑馴養繁殖許可證向工商行政管理部門申請登記註冊。」

其導致的後果,是在1993至2003年的十年間,中國出現了近30家以企業方式運營的「野生動物園」;在商業利益的趨動下,人們缺乏動物保護意識,社會馬戲團馴養野生動物也增多。

透過第22條規定的不當解釋,我們還能夠發現,殘酷利用野生動物的行業,包括動物表演及「活熊取膽」等產業的出現。

中國的「野生動物園」以圈養野生動物為目的,與一般定義的「動物園」無異,也與其他國家的「野生動物保護區/公園」(wildlife park)大相逕庭。(資料來源:作者提供)


中國保育動物受虐演出,問題仍在擴大

即便中國林業局與住建部,已於2010年分別發出「通知」和「意見」,要求各動物園停止虐待性的動物表演項目。但是,動保組織於2010-2011年再次針對21家動物園進行的調查,揭露了動物福利狀況仍然不佳,也發現大多數動物園並沒有停止動物表演。

調查指出,即使是由納稅人支持、住建部主管的「城市動物園」,這些最應直接遵守國家主管部門規範的單位,執法情況仍舊有待加強;自認歸林業部門管理的諸多「野生動物園」,亦不遵守「通知」和「意見」,林業局顯然為這些野生動物園護航。

公門尚且如此,中國本土及國際的動保組織還能有哪些推動議題的施力點?從哪些角度著手,才可能真正幫助中國的展演動物呢?2017年初,修法後的中國《野生動物保護法》正式實施,此次的修法背景、目的為何,又為展演動物可能帶來什麼樣或利或弊的影響?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文章轉載自當代動物思潮奇摩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