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日 星期五

【月光迴力鏢】



文/洪佳如

夜晚一直很安靜,這是真的嗎?

直到狗兒圓圓住院,少了牠的打呼聲作伴,緯緯才發現,原來鬧鐘的秒針,可以那麼響亮,吵得他整晚睡不著覺。

這個時候的圓圓,在做些什麼呢?膽小的牠,真的可以乖乖待在動物醫院嗎?會不會害怕得睡不著覺?緯緯好為受傷的圓圓擔心,慢慢的,他感覺到,夜晚愈來愈可怕,路燈透過窗簾照進房間裡的光,像魔鬼伸出一隻長長的手,就要抓住他!

「丟~丟~丟~」這時候,外頭有隻不知名的鳥兒,清亮的叫著,這隻小鳥的聲音好特別喔!緯緯閉著眼睛心想,小鳥的聲音忽遠又忽近,緯緯心想,就和圓圓平時在玩的迴力鏢一樣耶,迴力鏢無論拋的有多遠,圓圓總會負責任的叼回來,滿臉神氣。

緯緯側著身體,專心聆聽窗外陌生聲音。

是什麼鳥呢?怎麼叫聲那麼大聲?難道爸爸和媽媽都沒聽見嗎?「牠」一定有雙大大的翅膀,才能飛得那麼久,叫個不停,有尖尖的嘴巴,聲音才可以那麼響亮。不過……「牠」也很有可能很小、很小,小到讓人不容易發現,才能在月光下整夜聒噪不停,要是在許老師班上講話,這隻小鳥早就被罰站啦!

在一個又一個,沒有圓圓作伴的夜裡,小鳥的叫聲從來沒停過。他張大耳朵聽著,聽見樓下趴達趴達的拖鞋聲,爸爸的腳步沉重,媽媽的又快又輕。

有時爺爺忘記關掉收音機,廚房裡傳來熱鬧說話聲音,好像晚餐才正要開始。偶爾,巷子裡不知道是哪隻調皮小貓、小狗,撞倒了桶子,哎呀!劈哩框啷又坑鏘。

自從有了鳥兒作伴,緯緯一點都不怕黑夜來臨。

「晚安,小鳥。」緯緯悄悄聲地,向窗外的小鳥道聲晚安,同時在心裡許願,希望圓圓能早一點健康從醫院回來,他好想跟過去一樣,每天起床,都能說「早安,圓圓。」

這一天,班上同學猛打呵欠,呵欠從第一排打到第三排,整座教室,有如在海浪上緩緩地,規律的左右搖擺。

「啊、啊,好睏喔!」當這股呵欠海浪,輪到緯緯身上時,他的手,簡直來不及遮住嘴巴!在許老師的數學課上,打出了一個又長又響的大呵欠。

來不及了!淚水從眼眶裡流出來,嘴巴裡,好像長了一片大海洋。海浪,隨著緯緯的嘴巴張得愈大,浪花聲音也就愈響亮,誇張的呵欠聲,惹得班上同學想笑又不敢笑,就怕講台上的許老師發現。

不過……大夥又想笑、又想憋住呵欠,沒多久每個人的嘴巴裡,都有了海浪的聲音,眼睛裡盡是白白浪花。

「咳,怎麼今天大家上課這麼沒有精神啊?想睡覺的,下課去洗把臉!」

「你聽見了嗎?」

「咦?你也聽見了嗎?」

洗手台前,同學們七嘴八舌的討論,終於知道大家猛打呵欠的祕密!因為……小鳥的叫聲太大聲啦!大家都說,這隻怪鳥一定有又尖又大的嘴巴,翅膀有張開手臂這麼長!大夥兒張開手臂,在教室裡奔跑飛翔。

緯緯也好想加入討論,不過他實在睏極了,坐在座位上,一閉上眼,一片星空就在他的眼前閃閃發光,熟悉的鳥叫聲乘著月光飛來,小鳥啊小鳥,你到底為什麼晚上不睡覺呢?

「我們來看看這隻怪鳥到底在哪裡,好不好?」班長站在講台上,手中粉筆唰唰唰的畫出鎮上街道,吵醒了昏昏欲睡的緯緯。

「我家每天晚上都會聽見!」

「班長你怎麼少畫了我家?」

大家的聲音此起彼落,讓台上班長塗塗又改改,哇!不得了!這隻鳥兒居然飛遍了整座小鎮耶!真是了不起!

「怎麼啦?」上課鐘聲一響,許老師發現課堂上,昏昏欲睡的孩子,全都打起精神,不只如此,還專心的盯著黑板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師,就是這隻怪鳥,讓大家都睡不著覺!」

「這不是什麼怪鳥,這隻鳥兒,叫做夜鷹。」許老師清清喉嚨,大夥兒比上課聽得更加仔細。

「老師,這隻小鳥好煩,每天吵得我都睡不著覺!」

「可是,小鳥的聲音會讓我覺得很安心耶。」

緯緯覺得同學都說的對,夜鷹的叫聲雖然很大聲,可是夜晚有人陪伴的感覺真的很好,知道自己不是孤伶伶的,真好。

「為什麼夜鷹晚上要叫,不像其他的鳥在白天唱歌呢?他們是不是在找同伴啊?」

「因為現在正是繁殖季節,夜鷹需要為生下小寶寶而覓食,努力尋找空中飛的蚊子,地上爬的小蟲,怕吵的同學們,老師教你們一招,下課操場跑個兩圈,保證晚上倒頭就睡啦!那你們知道,夜鷹平時都住在哪裡嗎?」

「老師你這個問題好奇怪喔,小鳥,不是都住在樹上嗎?」哈哈哈,天底下也會有老師不知道的簡單問題!

「那可不一定,不是所有的鳥類都會在樹上築巢哦,像是河堤、屋頂都可以是夜鷹的家,夜鷹身上有保護色,可以假裝自己是根木頭保護自己的安全。有時候,在大草原裡,夜鷹還得假裝自己是一坨牛大便才不會發現!總之,要發現牠的身影,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聽見從許老師口中說出大便兩個字,大家都咯咯笑個不停。

「而且……」說到這,許老師停頓了一會兒,賣了個關子。

「聽老一輩說,夜鷹的叫聲可以趕跑惡夢,你們仔細想一想,是不是自從聽見夜鷹之後就很少做惡夢呢?丟~丟~丟~就是要讓大家丟掉可怕的夢,所以說,夜鷹是相當幸運的存在!」許老師這番話聽得大家一愣一愣的,每個人都試著回想最近的夢,根本想不起來做了什麼,不過,記不起來的夢,鐵定不是惡夢!

「別忘了,不打擾夜鷹才能讓牠們安心生活,照顧小寶寶長大,我想應該沒有人想要被夢裡的怪獸追著跑吧?好了,現在打開課本31頁……我們繼續上一堂,大家想打瞌睡的內容……」許老師俏皮的向大家眨了眨眼睛。但大夥兒早就等不及想要衝到隔壁教室,大喊這一個天大的祕密─聽夜鷹叫,不會做惡夢耶!酷斃了!

緯緯看著黑板上老師來不及擦掉的小鎮地圖,一臉笑咪咪的托著臉頰,老早就不睏啦。因為媽媽告訴他,今天圓圓終於可以從醫院回家了!他發誓,要帶圓圓散步,走遍這份神祕地圖,一定能找得到月光當中冒險飛翔的牠!

「丟~丟~丟~」今晚夜鷹的叫聲,依舊像迴力鏢一樣,在月亮底下,來回發出響亮聲音。

「嘿,圓圓,你聽見了嗎?每天晚上,就是牠陪我睡覺的喔!」緯緯溫柔的摸著腳邊的圓圓,牠抬起頭來,凝視著小主人的眼睛,好奇地轉了轉耳朵,打了個大呵欠。緯緯心想,說不定圓圓能夠健康回家,也是夜鷹帶來的幸運。

「晚安小鳥,晚安圓圓。」緯緯關上燈,所有人,都將跟著夜鷹清澈的叫聲,掉進滿天燦爛的星空裡,那裡沒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