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05 聯合報 文／曾于珊 圖/黃鼻子
我家不接納寵物，所以在租屋處偷偷中途（提供街貓暫時居所）第一隻貓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送養牠之外的可能。
中途場上兩好三壞
嚕嚕是我第一隻中途的貓咪，本來沒打算留牠在身邊很久。剛發現嚕嚕時，牠總是飢腸轆轆，在朋友的民宿當飛毛腿小賊。朋友見我租屋，便提議幾個人合資牠的醫療與生活費，我提供場地，一起幫牠找家。那時我猶豫再三，遲遲無法做決定，擔心若是一直沒有人要牠，我又退租了，而我的家人也不可能接受貓，那該怎麼辦？所以，即使很喜歡，我也無法給牠一生承諾。想了很久，我開出為期半年的條件，若是時間到了，嚕嚕還沒有找到家，就必須把牠放回原地。
然而，正如許多傻中途一樣，長時間的相處下，不只期限一延再延，而且最後還是不顧一切地自行收編了。
收編以後最大的難題便是說服家人。平常可以在租屋處金屋藏嬌，但一碰上過年或是出國，長時間不在，就必須把牠帶回老家。
還記得第一次帶嚕嚕回家，眼睛不敢直視父母，手指在背後交叉：「這是暫時的啦，我跟同學還在幫牠找家。」他們即使不太樂意，但就像面對女兒已經帶回家的男友一樣，不好意思馬上送客。
母親倒是還好，在嚕嚕不爬到神桌上的前提下，她樂意跟嚕嚕相處。但父親總在嚕嚕的背後，以台語跟我大講牠的壞話：「不過就是外面的野貓，飼得那麼肥做什麼？」每天早晨還會用受不了貓砂盆味道的表情，要我馬上去清理。
不曉得嚕嚕知不知道父親的不滿，牠傻裡傻氣地在家晃來晃去，遇到母親就抬頭喵一聲，遇到父親就小腿蹭一下。
貓貓入籍逆轉勝
第二年冬天，我為嚕嚕買了一件怪獸大學的寵物外套，在租屋處幫牠穿上後，拍了一張帥氣的照片，傳給父親。
「別只顧著幫牠穿，天氣冷，自己也要多加外套。」父親回我。
我於是學起嚕嚕，對父親的抱怨充耳不聞，每次的長假也依然把嚕嚕帶回老家。
一段時間後，我才意識到，有好幾個清晨，我還沒有清理貓砂盆，盆內卻已經補充好新砂了。同時，我幾次不經意在家中的轉角，聽見父親低聲對嚕嚕吹著口哨或說話。
發現這點，年後我更大膽的以「行李太重，我下次再帶嚕嚕回租屋處」為理由，把嚕嚕留在家陪伴父母。
一個月又一個月，每次我回家都沒有主動開口要把嚕嚕帶回去。父親也從一開始問我：「這次沒要帶走貓仔嗎？」到對著嚕嚕問：「怎麼樣？想回去嗎？」嚕嚕抬頭看父親，眼睛睜得圓圓大大的。
六個月後我再度返家，一回家就發現氣氛有微妙的轉變。先是原本總在家門後坐著等我的嚕嚕，在我進門時愣了一下，接著便飛快地跑到父親的床底下躲起來。除此之外，家中也多了好多我不認識的貓玩具。但，最大的事件是，無意間瞄到父親手機的待機畫面，竟是那時嚕嚕穿著怪獸大學外套的帥氣照。
這段時間裡，嚕嚕與父親培養了絕佳默契，他們一起出門，一個抽菸，一個在花圃間找尋貓草；他們一起酣睡，一人一貓用一樣的姿勢躺在床上，共享同一個夢。清晨六點，嚕嚕是盡責的小鬧鐘，殷殷呼喚父親起床放飯；晚間六點，向來加班的父親會準時回家，只為了回應在家門後嚕嚕的期待。
那個過去只在我懷裡撒嬌的嚕嚕，現在只在父親的肚子上討摸摸；那個曾對我不停叨念「飼那麼大隻有什麼路用」的父親，現在會在出遠門前對嚕嚕講悄悄話：「我會有幾天不在，要乖喔！」
一人一貓的感情好到連母親都要嫉妒。我曾接過母親的告狀電話：「哎唷，有天半夜睡不著，起來想看電視，結果老爸和嚕嚕在沙發上睡著，躺得滿滿的，完全沒有我的位置。」
接納嚕嚕到我的租屋處時，我從未想過送養牠以外的選擇，而父親大概也沒有想過，會有一個披著毛茸茸外皮的六公斤小傢伙成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嚕嚕不只是我的貓，也是家中的一份子。
「所以就是入籍了嘛。」友人聽完嚕嚕的故事羨慕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