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17日 星期六

友善動物,不分國族/冰冰的手與暖暖的憨吉

2015-01-10 聯合報 文/佐渡守  圖/圖倪
http://udn.com/news/story/7045/647854


為宗教沒有碰過狗

冬至那天,為了先前「移工抓貓狗」的議題(移駐勞工Migrant worker,即「外籍勞工」),我繼續我的「移工與動物」探索之旅,與外籍朋友聊一聊他們與動物相處的經驗。


跟新朋友安安相約在台北市某處風大又冷的社區小公園。一見面,她就對我伸出紅通通的友誼之手,我握住後,一驚:「哎呀,好冰。」

來自熱帶國家印尼,面對這樣少見的冷冽低溫,肯定很難受。不過,安安卻回答我,她習慣了。這是安安二度來台,包含今年,她已經在台灣度過四個冬天。

我和安安是透過共同朋友子雯認識的。子雯則是因「移民工青年田野計畫」而結識她。

外面風大,我將安安拉到附近速食店喝熱飲避寒。她雙手捧著熱巧克力取暖,知道我的來意後,靦腆的說:「可是,我養的是布丁鼠,可以嗎……」

原來,穆斯林國家是禁止養狗的。我記得前陣子在馬來西亞,有人舉辦過「我要摸狗」活動,希望能協助穆斯林克服怕狗的心理,結果不但引來宗教領袖的撻伐,還惹來官司與恐嚇,可見這是多麼嚴重的事情。

安安也不例外,信仰伊斯蘭教的她,在家鄉養過貓;在台灣,則是接收了雇主孩子養膩的布丁鼠。跟所有的伊斯蘭教徒一樣,她一輩子沒碰過狗。

安安在家鄉養貓,接收自村人棄養的幼貓。「沒辦法,貓一生就是一窩,在我的家鄉隨時都有人丟貓出來,不忍心就只好養牠,不然就是看牠們在街頭送死……」她說:「這都是命運。」

安安淡定的說出「命運」兩個字,除了讓我驚訝她的中文用字之精準,也不禁感受到,她那中學生似的臉龐與嬌小的肩膀,到異鄉台灣討生活,事實上比我們任何人更能體悟並扛起命運兩個字的飄泊與滄桑。

抱著鼠籠一起睡

當我們聊到她的布丁鼠,安安的眼睛立刻明亮起來。

「我好愛牠喔!」被安安視如寶貝的小鼠,名叫「憨吉」,是她二十四小時待命的看護工作中最親暱的夥伴。夜裡,她還會抱著鼠籠一起入睡。

「為什麼要叫憨吉?」我問。

她說,因為地瓜是她在台灣最喜歡吃的食物。接著,她突然跳到剛來台灣時的回憶,說阿嬤以前笑她:「怎麼都聽不懂?憨憨的啊妳?」當時她真的聽不懂,所以只能跟著傻笑。

後來學了半年中文,她現在不但國台語流利,還能用手機打中文,也懂一些國台雙關語。「憨憨的憨吉,我覺得好可愛啊!」話中滿是地瓜樸實的芳香甜蜜。

伊斯蘭教不能養狗這件事,我後來也向她求證了。安安說:「按照伊斯蘭教規定,摸狗就要洗手七次。」我好奇問,來到台灣的穆斯林若遇到雇主養狗怎麼辦?她苦笑:「那也沒辦法,就努力洗手吧!哈哈。」

我一邊看向她因冬季過敏而紅通通的手,一邊替她慶幸:還好雇主小孩丟給妳的是布丁鼠啊……

「雇主其實對我很好,他們覺得我已經二十八歲了,不要再來台灣打工了,要結婚成家,為自己將來打算。」此外,聽說母國印尼已計畫未來不再對台勞力輸出,合約期滿的兩年後,也許她再也不能回台灣了。

說到這,安安無奈的笑:「狗也是命運,貓也是命運。這也是命運吧?」

安安說自己喜歡台灣,即便出門半小時就會被阿嬤唸,她還是喜歡台灣。她喝完手中最後一口熱巧克力,篤定的看著我。

雖然看護工作二十四小時無休,未來亦不知道將會變得如何,但至少此刻安安的夜裡有憨吉相伴,軟軟暖暖的小身軀帶來無限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