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4日 星期四

《印刻文學生活誌》八月號:〔編輯室報告〕窗外的風雨 

【人。動物。時代誌】九月份為期一週,將為讀者連載《印刻文學生活誌》2014‧八月號部分精彩貓文,包含:〔編輯室報告〕窗外的風雨/副總編輯丁名慶;〔對談〕凝視地表三十公分的驕矜與哀愁——劉克襄、黃宗慧對談;〔評論〕照映自然與文明交界的稜鏡──劉克襄的動物書寫/黃宗潔;〔在校園裡遇見貓〕一起念書的貓/T.cat、他一出場就死掉了/佐渡守、魔貓嘉莉/林孝謙。更多精彩內容,詳見《印刻文學生活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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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一抬頭看向窗外,又是風平樹靜了。

今年頭一回的穿心颱,延續至次晨的風雨,於此刻變得像個支離破碎的謊言;昨夜整座城市像只顛簸車中的水族箱,屋外的夜晚又再度屬於大自然的本色夜晚,何以如此暴烈?想從頻頻擊打的窗裡索討奪掠什麼似的。但這麼多年再不求甚解也都逐漸習慣了,或許是因為總還有溫暖安靜的水泥屋子可匿躲,風雨再大也都是水做的豺虎,不曾真正遭奪去什麼,也就不去管那風雨裡有些異於昔往的什麼。 


問題在於:那一晚你拿何物餵養自己的眼睛,你又放過一次關於風與雨的切身體驗和濕透抖顫的記憶。 

一扇緊閉的窗。一陣陣討債惡漢將破門般的劇震與巨響。好吧幸運點或許還有幾副溫暖的人或貓的身體在旁發出輕輕的鼻息。更多的窗──大大小小螢幕迅速翻過、打開復收起的視窗,你以為都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什麼事,在遠方,又在近處,不是急風驟雨卻是彈焰或巨大飛行器從半空墜下,哀嚎氾濫如洪災,淹漫至腳邊時卻又盡數擱淺成渴水的嘲謔和困惑。 

窗景如斯喧鬧,彷如一次次地將這世界妖魔化之演練,又或者是揭露;但你卻隱約感覺,什麼都看見了,卻什麼也看不見。 

你想要看見什麼感受什麼。你想拿什餵養你的眼界和心胸。 

這幾乎是每每翻讀劉克襄樂在其中、風塵僕僕走逛踏查的生活散文,或者以扎實觀察與知識作基底、穿林入山上天下海無比開闊的動物小說時,我最常自問的句子。 

然後便會發現,設問的句式改個語氣就是答案──你思想,你看見,你聞、嗅、嚐、觸,你出門去,立地頂天,重複難以數計之時光專神致志,竟可能將尋常的散步漫遊走成洪荒未啟之地的探險,而得以從這年代逐日淤塞的欲望文明河道裡,稍稍打撈、贖回某些幾乎逐漸遺忘的記憶和情感。 

作為台灣的自然觀察、動物書寫之重要闢路者,這些年來劉克襄的影響力與日俱增,因書寫者自覺與使命感而生的壓力也如影隨形,積極嘗試各種題材與形式,更有意識地選擇、節制觀察的介入程度,不更近但不更遠,不更冷也不更熱,期望盡可能維持對象的完整主體性,同時也時時審度「觀察自然」行為本身對於自然的可能影響。 

這回劉克襄將目光移至香港嶺南大學介乎流浪與馴養之間的貓族們身上,在台灣難得一遇、特殊卻適切的環境中進行半年持續觀察,見證「虎地貓」們受到惜愛放任、卻多少帶著點自生自滅況味的處境;也是在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貓狗小事」關注裡,我們再度見到熟悉的「鳥人」開闊俯瞰與關懷,總是在最尋常的細節處輕盈起飛。 

也是那一夜,我們在美術設計的工作室兼住家做稿,幾隻貓在桌上桌下自在來去,不曲意承歡也並不怎麼畏縮逃遁,簡直就像從這回專輯裡的頁面溜出來似的,比起虎地貓們更幸運或更困蹇我無能猜度,但牠們畢竟與我們共處一室,渾似一重疊但毫不相涉的平行宇宙。 

牠們和我們有什麼不同嗎。都被這城市豢養著,同樣馴於人類社會的許多規矩,只能在固定的空間與空間之間移動,在某扇遮風避雨的窗後磨損著野性,但我想我肯定永遠學不來牠們神情裡那種貓族獨有、但入世後略經修飾的驕傲與優雅。

《印刻文學生活誌》副總編輯丁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