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0日 星期五

貓的深夜食堂

【貓小姐的光陰筆記】


人們結束一天的忙碌趕著回家之際,我們家的食堂才要開張,營業時間從傍晚六點到凌晨,老闆是我阿爸。菜單上只有一種食物,客人想吃的,就算有材料,老闆也不會幫你做.....你問這個時間有沒有客人?有~還挺多的呢!


這家食堂的客人,都是四條腿、走路靜悄悄的傢伙,待太陽下山,越過層層疊疊的三合院屋頂,從圍牆的那一頭出沒。

自從阿爸發現白天家貓沒吃完的貓餅乾,總在一夜之間被一掃而空,他開始觀察這位神祕食客。阿爸在院子準備了一個碗,裝滿貓餅乾,還細心地擺在盛了水的盤子中,以免螞蟻提前來轟炸。在只見盤底朝天、始終不見貓影的幾天後,第一位神祕食客終於現身。

一隻剪了「妹妹頭」的白底灰點貓,在貓食堂的微弱燈光下,齊額的瀏海、烏溜溜的瞳孔,可謂「貓中正妹」(後來發現牠其實是型男)。我們隔著玻璃門窺看,只見牠用餐迅速、神色慌張,一聞風吹草動便左右張望,標準的街貓。就這樣,妹妹頭成為深夜食堂的常客,牠只要一天不來,阿爸便一整個晚上坐立難安;有陣子好幾天沒光顧,阿爸憂心地說,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還好,妹妹頭總會在外出旅行幾天後再度現身,就像日劇「深夜食堂」裡客串浪人的小田切讓,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提著一卡皮箱出走、雲遊四海再歸來。每回我們這些孩子返鄉,阿爸總會得意的說,你們看你們看~牠現在比起剛來時,是不是「肥美」多了?偶爾阿母會在電話中有些吃味的告訴我:「你阿爸比較喜歡『外婆』生的小孩!」頗有「家貓哪有野貓香」的慨嘆。

貓之間肯定也有口耳相傳這回事,食堂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白底黑貓、白底橘貓、虎斑貓、和妹妹頭神似的白底灰點貓...........他們分別在不同時間光顧,如果一不小心在同一時間撞見了,也會很有禮貌地在牆頭排隊等著別人吃完讓座。有一回虎斑貓大概是餓壞了,乾脆直接趴在正在用餐的白底黑貓前頭,一副哀怨加催促的眼神;這讓我想起,小吃店客滿時,我們總是習慣站在餐桌旁,用眼神催促正在用餐的人「吃快點吃快點」,約莫也就是這副德性。

阿爸的食堂開出了名氣,連他那不怎麼愛貓的朋友,都會拎著一袋鯖魚頭,讓阿爸給食堂的客人加菜。那一夜,煎得香噴噴的鯖魚頭,滿滿一碗,從六點鐘上菜,擺到十點,還是滿滿一碗,「菜都涼了」,阿爸失望地說,他和阿母每隔半小時便去探一次,卻連一位客人也沒有上門。我安慰阿爸,大概今夜是貓的集會,大家都開會去了,沒辦法開溜出來吃飯啦。

隔天一早,阿母來電,「那一碗魚頭唷,吃得清~潔~溜~溜,只剩骨頭!」我彷彿可以看見兩老盯著那些魚骨頭,滿意呵呵笑的表情,好像他們是米其林餐廳的大廚,端出了一道讓客人十分滿意的大餐。

表面上看起來,這間食堂做的是虧本生意,每個貓人客吃的都是霸王餐;事實上,看著牠們來這裡吃飽喝足,放鬆地理理毛、翻個肚,這家小小的食堂啊,不僅填飽了街貓的胃,也溫暖了我家兩老的心。

【本文刊登於聯合新聞網/動物星球專欄】